晏难返

你们在坑底呆一会,我鸽一下就回来

【狄尉】大风起(六)

六.


       守城的李冼也得了消息从城楼上迎了下来,狄仁杰落后两步问沙陀,“有没有药?”


       沙陀一开始还没明白,抬眼看着前面的尉迟就知道了,压低声音喝道:“你疯了!老芋头这个样子!”


       “那你拦得住?”狄仁杰反问,沙陀一下子说不出话,他二人对尉迟太了解,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的,他也依旧是尉迟,只要还能提的起刀,就一定会站在最前面。


        沙陀心中难过的紧,摸了摸怀里的药瓶,一狠心掏出来给了他,走了两步又不放心,“真出战还得让老芋头来找下我,我帮他把伤口再处理下。”


       阿缪已经被送走了,他们三人进了屋子,狄仁杰走到地图前摸着小胡子思考了片刻转身问,“长宁现在有多少人马?”

张冼看了看尉迟,尉迟点头,“这是大理寺卿狄仁杰,见他如见我。”


       张冼这才打消顾虑,一五一十的把情况给狄仁杰说了,长宁虽是最西北的边陲小城,但民风彪悍,而且穷的可以,一般劫掠的异族都不愿意来这,没油水还难啃。虽然小摩擦不断,但和其他边城相比,日子还算太平。


       尉迟之前出征遇袭后,萧嗣业等人是从南边带兵退回云中的,不少散落的士兵就就近逃至长宁,故而城中士兵竟有五千余人


       “这里,”狄仁杰从地图上点着长宁往东南划,“长宁后面都是小城,若占据长宁,从北边潜入,可入中原。”


       张冼也跟着一惊,“他们敢?这可是要全面开战了啊!”


       “怎么不敢?”狄仁杰瞥了他一眼,“这样即可避过北部边境线的巡查,云中那边又反应不过来,只要动作够快,便可劫掠一翻,还能耀武扬威。”


       “那大人该怎么办?探子已来报,铁面率六千精骑开路,阿史那秉大军押后,恐有两三万人。”


       “云中到此许多久?”狄仁杰问。


        “急行军一日半。”张冼答道。


       “你们可有信心拦住鬼面?”


        张冼十分惭愧,“那鬼面有万夫莫开之勇,吾等无人能敌。”


       狄仁杰盯着地图看了会,终是下了决心,“尉迟。”


       尉迟一直在等他问。


       “你可与鬼面或阿史那秉正面交锋过?”


       尉迟下意识的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,肯定的回答,“是!”


       “那他们也知你身份。”狄仁杰走到尉迟身前拉住他的手,吩咐张冼,“去寻些细树枝,选千余轻骑,把树枝绑到马后,一会随尉迟出城。”


       “喏!”张冼雄赳赳的领命出去做准备了。


        一直在捣鼓药箱的沙陀也招尉迟过去,把他的上衣褪下,重新换了药,用纱布层层裹好系紧,尉迟不满的动了动,“太紧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 狄仁杰把药瓶里的药倒出来一颗给他,嘱咐道:“先别吃,等打起来再吃。”


       “一会怎么办?”尉迟问,“我现在可什么都不记得了,都得靠你了。”


       “你不失忆也是靠老狄。”沙陀嗤笑一声。


        狄仁杰没理他,一边尉迟穿铠甲一边给他说计划,“等那铁面来了,我在城中抵御,你现在出城,带兵绕道其后,伺机杀出。我让人在马尾上绑了树枝,到时骑兵冲锋,定是尘土飞扬,远看像是大军来到,他们又知你身份,定会以为你搬救兵来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 阿史那秉手握上万精兵,一旦攻城,一个小小的长宁根本拦不了多久,更何况还有鬼面打前锋,他们唯有假装援兵来到,先拿下鬼面,唬住阿史那秉,以求拖延时间。


        尉迟表示明了,活动了一下臂膀,不知道沙陀给他换了什么药,身上的伤口麻麻的不觉得疼了,检查了一下装备,尉迟扶着刀柄往外走问狄仁杰,“没了吗?”


        “你就那么信我?”狄仁杰笑着问。


         尉迟翻身上马,伸出拳头对着他,“天下之大,无你不能。”


        狄仁杰伸手握拳跟他碰了碰,抬头仰视着尉迟的面容,突然发现,哪怕忘记了一切,他的眉眼里也依旧是那带着势在必得和舍我其谁的的傲然。


        他往后退了退,像之前无数次的那样,说了声“走吧”。


        尉迟大笑着拉下面罩,策马扬鞭的背影,竟是说不出的恣意洒脱。









        铁面来的很快,斥候骑着快马疯狂挥舞着手上的小旗,狄仁杰叹了口气,若不是阿缪前来报信,他们也不会想到阿史那秉会调转方向来打长宁这个小城,铁面带的人虽不多,但奇袭足以。阿史那秉还曾在单于都护府呆过,熟知地形和唐军的编制,鬼知道还学了多少兵法去,萧嗣业之败就足以说明这位突厥将领是个多谋狡诈之人。


        铁面没想到唐军这么快做了应对,突袭之计不成,就先让人放了两轮箭,从后面拉了数百名蓬头垢面的百姓来。这些百姓都是散居在城外,被他们一路劫掠至此,现下又被拉出来用绳子栓到马上,就这样突厥人和被俘的百姓混到了一起,铁面让两千余名士兵先行,许多百姓跟不上战马的步子,被拖拽在马后,一时间遍地哀嚎惨叫声。


        城楼上的几人都面色铁青,在城门后准备带兵冲锋的姜辰气的摘下头盔,大步奔上城墙问狄仁杰该如何,许多士兵面露不忍,不敢放箭,只把手握上腰间横刀,暗自咬牙。


        狄仁杰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发白,面上还是沉稳镇定,瞭望了下尉迟的方向,才问张冼姜辰敢不敢赌一把。


        城下百姓哭嚎着砸门,掺杂在其中的突厥骑兵不耐的踢着马腹,铁面带着剩余人马立于城外准备城门打开时的冲锋。城楼上狄仁杰分派完任务,笑得眉眼弯弯,却是杀气四溢。


       不多时城门便被打开,衣衫褴褛的百姓跌跌撞撞的往里冲,突厥骑兵怪叫着挥舞着兵器冲进城墙,张冼带人迎上前缠斗,狄仁杰在城墙上看着先行的敌军已入城,鬼面带人正行冲锋,一挥手“落!”,一道铁闸门应声而落,冲在最前头的几个突厥骑兵躲闪不及,惨叫两声被沉重的铁闸门压住。


        唐代城墙,喜留暗门,以备出击。姜辰又遥遥的望了眼城门口的战斗,拉下面罩举起手中的马矛,等候着最后的命令。










        “云中那里的兵什么时候来啊。”沙陀背对着战场,尽量不去看那血肉横飞的场景,嘴上还有些抱怨,“为什么之前我要往云中送信说找到老芋头你还不肯,若不然咱们现在也不会这么少的人,还得等那么久的援兵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 “若不是战事紧急,我根本不会让云中那边这么早知道尉迟还活着!”狄仁杰的脸色有些阴冷,沙陀弱弱的看了他一眼,不解的问,“为什么?老芋头虽然吃了败仗,但那是萧嗣业的错啊!若不是他留下来断后,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!”


        狄仁杰抱着胳膊看着城下冲锋的将士,思绪有些发飘,“关陇的世家垄断边疆军权,陛下和天后虽把他们打压下去了,但还有不知多少死忠隐藏在军队中,尉迟这次来边境的意图非常明确了,不说别的,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有多少甘愿向尉迟低头?我们二人名为犒军,但早已脱离队伍,云中我都不敢多做停留,若真有人下黑手,咱们三就是死在流寇手里,也没地去申冤。”


       沙陀打了个寒颤,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,“那云中那里,会不会故意迟发兵马?”


        “我不知道。”狄仁杰自嘲的一笑,城下将士拼死搏杀,但他们却不知道,他们的性命轻如草芥,在某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来,最多添作一个惨烈些的殉葬品而已。


        城下铁面慢了一步,和先头部队被隔绝在了城内外,知道今天是遇见了一个难缠的人物,想让人攀上城墙强攻却被石矢等物击退,便也不再恋战,带着队伍就要回撤,谁料从旁边突然杀出千余轻骑,猝不及防下险些被冲散军阵,但很快收拢了人马边战边退,姜辰死咬着铁面不放,突厥骑兵尝试了数次无法突围,便都发了狠和唐军厮杀。


        铁面不想再缠斗下去,拎着乌铁锤悍然冲锋,他天生神力,借着战马的高速冲撞,所到之处皆是惨叫,双方人马都有些疲惫,被铁面看准时机突围了出去,谁料刚刚冲出去,又正面迎上尉迟。 

    

       尉迟所率轻骑皆在马尾后绑了树枝,冲锋时带起大量沙尘,突厥骑兵看不清人,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数柄大旗,以为唐军早已料到他们的突袭,埋伏了大量人马在此,不少士兵脸上都露出了惊惧的神情。


       尉迟冲在最前,依然用着他最顺手的唐刀,低喝一声顺势劈出,铁面毫不畏惧用乌铁锤抵下,左手也握了上去猛地用力一压,尉迟不敌他神力,佩刀借力向后滑,人也仰到马上,左手掷出银球缠上他腰,用力一带硬生生将鬼面拉下马来。


        银球的链子不长,鬼面被拖下马来摔到地上直接抬手用锤子砸上战马后蹄,轻骑的马身没有马铠防护,被重于百斤的乌金锤一击,只能哀鸣一声就不受控制的摔到地上。骑兵交锋,落马后常被踩踏,鬼面的运气不好,在地上滚了圈,被马蹄子踩了好几下,才有亲兵拉他上马。姜辰缀在后面,竟在烟尘滚滚的沙地上一眼看到坠马的尉迟,大喊一声“将军!”就策马飞驰而来,一搭手就把尉迟拽上马。


       铁面上马就把亲兵扔了下去,“呸”的把嘴里的血沫吐出来就紧踹马腹冲向尉迟,尉迟被姜辰拉上马,将已经开裂的佩刀扔下,反手抽出另一柄,抬头就看见铁面的乌金锤在视线里逐渐放大,怕姜辰接不住,就大吼“趴下!”,但姜辰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,一咬牙把尉迟往身后一护,竟直直的去抗。


        马槊的细柘杆直应声而断,尉迟往旁边拉了一把姜辰,才让那锤子虚虚的蹭着他的肩膀划了过去,姜辰闷哼了一声,尉迟抢过断掉的马槊直接扎进正面撞上的一个突厥骑兵的眼睛里,手腕一挑将尸体扔下马把姜辰抛了过去。又抢过一人的马槊,勒马转头冲向铁面。


       尉迟家盛产悍勇的武将,尉迟自幼练武,各种武器都算略通,因着走的轻巧迅猛的路子,平日爱使刀,但他家的看家本事却是祖上延下来的马槊。马槊锋刃窄长,大开大合间借着战马的冲击力,哪怕是明光甲,破甲的马槊也能一击而破。


        此时战场上杀声阵阵,尘土飞扬,不少突厥骑兵在其中分不出到底有多少唐军,只能晕头晕脑的往外冲,铁面和尉迟却都被激出了凶性,缠斗在一起,不少士兵都远远的避开二人,狄仁杰在城头上就看着二人周围都被空出来一小块地方了。


       沙陀依旧背着身揪着衣角一脸焦灼,城墙上鼓声不止,张冼率兵把隔在城内突厥骑兵收拾完了,就兴高采烈的爬了上来,隔老远就开始咋呼:“狄大人!你可神了!那群突厥狗被关进城里,乱了方寸,弟兄们砍瓜切菜的就给收拾了!”


       “百姓可好?”狄仁杰偏过身子,眼睛却片刻不离战场。


        “都机灵着呢!有弟兄顶着盾去给他们解绑,一个个……”张冼话还没说完,手里的角弓便被狄仁杰夺取,一探头就看到了远处战场上尉迟那醒目的赤发。








        尉迟的头盔已被打掉了,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一滴滴的往下落,标志性的赤发蓝眸让铁面一下子想起了他,“尉迟真金!阿史那秉没有一刀斩掉你的头颅真是失策!”


        尉迟没回他,许是沙陀的药,他身上一点痛觉都没有,精神极度亢奋,冷冽的眉目被满脸的血污衬得狠戾乖张,眼睛死死的盯着铁面,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往外蹦出之前的记忆,两个血肉横飞的战场交织在一起,让他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幻。


        这时从后面奔来一人,向他掷来一物,“将军接锏!”。尉迟下意识的接住,入手便是熟悉的触感,食指和拇指按着记忆一滑,“嗡-”的一声,战场的喧闹一下子被拉远了,尉迟的眼睛有些发直,眼前又是那片血红的天空,但这一次,那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,从背后环住了他,将他的双手并拢,握住亢龙锏,用力一挥。


        “刺啦-”兵刃相接处炸出点点火花,尉迟低吼一声手上加劲,竟将铁面的乌金锤抵了过去,二人面容贴的极近,他只觉一股劲风擦着耳边呼啸而过,接着一股腥热的鲜血就洒了他一脸,尉迟闭上了眼睛,跃了起来用力压下去,生生将铁面连人带马压倒在地上,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不知名的将士的面孔,眼角一热,反手抽出腰间佩刀狠狠的刺了下去。


        尉迟抽刀起身,立于万军厮杀中回望城墙,尽管看不清,但他知道有个人站在墙头,弯弓搭箭,正笑着看着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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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声告诉我!老狄帅不帅!!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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